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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日本新闻有感

改自叶先生《多收了三五斗》     安藤菜行的河埠头,横七竖八停泊着乡村里出来的敞口船。船里装载的是新出产的白菜和萝卜,把船身压得很低。齐般舷的莱叶和 垃圾给白腻的泡沫包围着,一漾一漾地,填没了这船和那船之间的空隙。河埠上去是仅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街道。安藤菜行就在街道的 那一边。朝晨的太阳光从破了的明瓦天棚斜射下来,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者的几顶旧毡帽上。  那些戴旧毡帽的大清早摇船出来,到了埠头,气也不透一口,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。“白菜五块,萝卜三块,”菜行里 的先生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。  “什么!”旧毡帽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,一会儿大家都呆了。  “去年,你们不是卖十三块么?”  “十五块也卖过,不要说十三块。”  “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!”  “现在是什么时候,你们不知道么?各处的白菜和萝卜象潮水一般涌来,过几天还要跌呢!”   刚才出力摇船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,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。今年天照应,雨水调匀,天气一直比较暖和,小虫子 也不来作梗,一亩田多收这么三五斗,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。  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,却得到比往年更坏的课兆!  “还是不要粜的好,我们摇回去放在家里吧!”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。  “嗤,”先生冷笑着,“你们不粜,人家就就没有才吃了么?现在各处地方多的是白菜,萝卜,头几批还没吃完,又有几批运来了 。根本放不下了,再说,农林水产省快下命令销毁地里的菜了。”  农林水产省?那是上头的事情,仿佛可以不管。而不粜那已经送到河埠头来的菜,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。怎么能够不 粜呢?银行贷的款是要还的,老婆吃饭,子女上学,这些都需要钱,需要现金的钱啊。  “我们摇到千叶去粜吧,”在千叶,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,有人这么想。   但是,先生又来了一个“嗤”,捻着稀微的短须说道:“不要说千叶,就是摇到东京里去也一样。我们同行公议,这两天的价钱 是白菜五块,萝卜三块。”  “到千叶去粜没有好处,”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。“这里到千叶要过两个局子,知道他们收我们多少管理费!就说依他们收,我们 手上哪里来的现金呀?”  “先生,能不能抬高一点?”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。    “抬高一点,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。我们这菜行是拿本钱来开的,你们要知道,抬高一点,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,这样的傻事 谁肯干?”  “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,我们做梦也没想到。去年的粜价是七块半,今年的菜价又卖到十三块,不,你先生说的,十五块也卖过; 我们想,今年总该比七块半多一点吧。哪里知道只有五块!”  “先生,就是去年的老价钱,七块半吧。”  “先生,种田人可怜,你们行行好心,少赚一点吧。”  另一位先生听得厌烦,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街心,睁大了眼睛说:“你们嫌价钱低,不要粜好了。是你们自己来的,并没有请你 们来。只管多罗嗦做什么!你知道为啥这么低价吗?你以为天气暖和,你们菜长得好就能挣钱呀。就是因为天气热,城里人不吃火锅, 也不吃おでん,你们这些白菜和萝卜根本卖不出去,我们收到手上还亏本呢。你们看,船埠头又有两只船停在那里了。”  三四顶旧毡帽从石级下升上来,旧毡帽下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酱赤的脸。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。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破 布袄的肩背上。  “听听看,今年什么价钱。”  “比去年都不如,只有五块钱!”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。  “什么!”希望犹如肥皂泡,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。 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,载在敞口船里的菜可总得粜出;而且命里注定,只有卖给这一家安藤菜行。菜行里有的是日元,而破布 袄的空口袋里正需要日元。       总算卖了些钱,交给老婆手里。旧毡帽朋友走到地里,看着眼前的硕大的白菜和萝卜发愁。     眼前几个政府的工作人员走过来,说,“农林水产省今天出通知了,要把你们地里的白菜和萝卜都毁掉,不许卖了。放心,政府会补助你们的。”  “先生,那能现在给我补偿吗?日元现金,不行么?”白白的菜换不到厚厚的日元,换得个白条,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,怪不舒服。    “乡下曲辫子!”夹着一枝水笔的手按在计算器上,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,“放心,政府的承诺嘛,不会让你们吃亏的。这样把,我回去反映一下你们的困难,明年四月把钱补给你们,谁好少作你们一日元。”  “明年四月呀?那怎么行,我手头很紧了,新年怎么过?”  “吓!”声音很严厉,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,“这是农林水产省规定的,你们不要,可是要想吃官司?”  不砍菜的话就得吃官司,这个道理弄不明白。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,大家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,然后开起拖拉机往田里去了。    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。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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